top of page
Search
  • Writer's pictureOne Kayak

[译稿] 四川好人(8-16幕)

Updated: Apr 30, 2022

第八幕


烟草店。

崔藤在柜台上读报纸,不理辛太太。辛太太边打扫边说。


辛太太:我不是爱传闲话,可你也该听听,大伙都在议论沈棠小姐,说她从不回家,整晚住在外面。另外店门口每天都施舍大米,乞丐排着大队。这店已经成了大伙的笑柄。


杨松上场。


杨松:这是沈棠小姐的店吗?


辛太太说:是的。今天沈棠小姐的表哥在店里。


崔腾赶紧在镜子里看查看自己的面容是否美丽(像女士见到心上人一样),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崔藤的打扮,笑了一下。


杨松:我是杨松。(互相鞠躬致意)沈棠在吗?


崔藤:她不在。


杨松:她肯定跟你提起过我。(四处打量)真是一家店啊!我还以为是她编的呢!(他满意地看着小盒子和瓷罐子。)不赖啊,真是不赖。杨松的好运气要来喽。(他给自己拿了一根烟,崔藤帮他点上。)我估计能卖出五百块钱,你觉得呢?努把力?


崔藤:你准备把店卖了?


杨松:咱们店里也没有五百块现钱啊,所以,我是准备卖了这个店。


崔藤:如果沈棠同意你卖她的店,那也太冒失了。这是她的全部生计啊。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杨松:我急要钱,否则工作就没了。沈棠不会袖手旁观的。


崔藤:是吗?


杨松:你爱信不信吧。


崔藤:我能问问这五百块钱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吗?


杨松:对我做尽职调查啊?我有个老同学在北京管飞机库房,他能搞到北京到四川航段邮政飞行员的工作。只要我愿意花五百块钱就可以搞定。


崔藤:不便宜啊。


杨松:他得帮忙捏造个渎职罪给现任飞行员,炒掉他好让我顶替,这些飞行员都要养一大家子人,正直敬业一丝不苟,生怕丢了工作,所以得大费周折啊。至于炒掉的那位以后怎么养家糊口,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别告诉沈棠。


崔藤:要是过两个月,你也被套上个渎职罪的帽子,那怎么办?


杨松:我多精明啊?谁也对付不了我。


崔藤:杨松先生,你要我表妹付出得很多啊。你让她卖掉店铺,背井离乡,把自己全然交付给你。你计划和她结婚吗?


杨松:只要一切都妥当,就结婚。


崔藤:如果这样的话,卖掉店铺不太明智吧?急售只能贱卖,还不如你和她一起经营店铺?


杨松:我?一个飞行员,围着柜台转着卖香烟?这可不是杨松的事业。


崔藤:一个飞行员能赚多少钱?


杨松:一百五十块钱一个月!我在北京那个老同学说的,看,写在这呢。


崔藤:倒是不少。


杨松:你以为飞行员是白干的啊?


崔藤:我表妹的确让我设法帮你来着,杨松先生。我也不会阻拦她去追求幸福。


徐靡进场,之前在偷听。


徐靡:听说你要转让这个店?


崔藤:徐靡小姐,我表妹要结婚了,这是她的未婚夫杨松先生。他们要去北京开始新生活。如果价格合理,可以转让。


徐靡:你准备开价多少?


杨松:伍佰元整。


徐靡:你盘这家店花了多少钱?


崔藤:我表妹付了一千块钱,货几乎还没怎么动呢。


徐靡:一千块!真是打劫啊!要是后天交易,我可以给你三百元,包括全部库存。


杨松:我们得清醒点。三百元!上等烟草,新鲜进货,完美品质,批发价就有一千元啊。再加上全套家具陈设,源源不断的客源。现在只要伍佰元转让。你要是还犹豫也太不明智了吧。你这么有智慧(抚摸她的胳膊和腿),肯定很懂人情世故,也懂得男人。。。还有女人,对吧?爱情让我们昏了头,不顾利润只顾追求新生活了。(继续抚摸她)我们的爱情为你创造了不容错过的商机啊。


徐靡(被打动了,但还是坚持着):三百元。


杨松(把崔藤拉到一边说):简直是打劫,不过三百块现金也不赖。


崔藤:三百块钱不够你搞定工作啊。


杨松:那这个店还有什么别的用?


崔藤:可卖了店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靠什么生活啊?


杨松:三百块现金啊。(向徐靡)成交了,三百元。我们什么时候拿到钱?


徐靡:就现在。(拿出钱)三百元,就当是送给你们爱情的礼物吧。


杨松:签个合同吧,

徐靡:很高兴我们能成交,先生们。帮我向沈棠小姐问好。


徐靡下场。


杨松:谢天谢地,总算办完了。累坏我了。


崔藤:但钱不够啊。


杨松:我知道,还差两百块。没关系,你会想出办法的。


崔藤:你说什么?


杨松:你表妹说你很会赚钱。


崔藤:也许吧,如果关系到沈棠的幸福。


杨松:太好了!北京,我来啦!


崔藤:还得弄到两张车票钱。


杨松:不用,沈棠可以留在这儿。我可不想让她成为我的负担。


崔藤:喔。


杨松:别这么看着我。这世道就是这样,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其他事都先靠边站。


崔藤:那我表妹靠什么生活?


杨松:她可以靠你啊?


崔藤:这样吧,我先帮你保管这三百块钱,等你买好两张去北京的车票,我再把钱给你。


杨松:好像你真能从我这拿走三百块钱似的。沈棠可以在这继续赚钱,赚到那两百元。


崔藤:你觉得她会一直这样为你牺牲?你要把她扔在这儿了,她还会这么做吗?


杨松:你这是自作聪明罢了!你根本不了解女人。沈棠当然愿意为我牺牲。女人本性如此。


崔藤:要是我反对呢?


杨松:我才不在乎,整个宇宙都反对,我也不在乎。


崔藤:沈棠是个聪慧理智的姑娘。


杨松:你以为她会听你的建议?她是个老派的女人,无私也没自信,不懂人情世故,特别渴望爱情,至少她以为那是爱情,以为有了爱情从此可以不再孤独。我只需要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地说“跟我在一起吧”,她就会以为听到了爱情的钟声,为此卖掉她老娘也在所不惜。


崔藤:杨松先生,你这也太。。。!


杨松:随便你吧,崔。。什么来着,你叫?


崔藤:我表妹之所以爱上你那是因为。。。。


杨松:是因为她爱我抚摸她的胸口。(吐烟圈)她一会儿会来找我的,要是回来晚了,你就不用等我们吃饭了,我们在外面吃,边吃边卿卿我我地聊聊她怎么去赚那两百块钱。


杨松拿着一盒烟退场。


辛太太(一直藏在后间):这小伙子挺帅的啊!


崔藤:店没了!他一点也不爱她!我该怎么办!(像个困兽一样走来走去,反反复复的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忽然停下)我们也是贫苦出身,辛太太,我们都成了骗子了吗?都成了窃贼了吗?没有啊!我们也有能力做那些坏事,我们也够坚韧冷酷,我也能死命掐住你的脖子直到你把偷的钱全还给我。你知道我能做到。就算这世道艰难,这城市绝望,可我还是会努力爬出深渊啊,不让自己随波逐流地堕落下去。现在倒好,一个姑娘恋爱了,她就死定了。她就这么一个软肋,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你如何能藏住自己的软肋呢?在爱情面前你如何能保持警觉?(打开门,街上的声音)苏师傅!打扰一下!


理发师苏福上场,对辛太太点头,辛太太退场。


崔藤:苏师傅,我表妹大难临头了。你曾经对我表妹不错,事到临头我也顾不上礼节和庄重了。


苏福:怎么回事?


崔藤:就在一小时前,这家店被卖了。她现在一无所有。


苏福:哈,崔藤先生,我能想像发生了什么。要记住,沈棠小姐是一个好人。她有一副好心肠。她被我们大伙称为“城市天使”。


崔藤:她的好心肠已经毁了她。我们必须阻止她这样下去。


苏福:也许吧。但换个角度想想,有些事明知无法挽回,就别勉强了。沈棠的好心肠改不了,这是她骨子里的。大家都知道她每天早上都施舍给几个穷人——要是她有能力喂饱四百个人呢?她在想法子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要是她有能力收留更多人呢?我的牛棚后面还有几间空屋子,她尽可以拿去用。她擅长做善事,就让她放手去做吧。


崔藤:她一定会非常非常感激。


苏福:你赞同我约她一起吃晚饭吗?我会选一个安安静静的高级餐馆。


崔藤:当然!我这就去告诉她。请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他走到店铺后间。


辛太太(探头进来):看来我们可以开香槟庆祝了?


苏福:八字有了一撇!请去告诉沈棠小姐的客人们,今晚起他们可以住到我牛棚后面的屋子去了。(向观众) 你们怎么看我?我这么做有什么企图?哪有人这么善解人意的?也许你们觉得我约她出去一次,之后整桩事情落入俗套了吧?放心,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不会有身体接触,连递胡椒瓶时不经意地碰碰小手也没有。这将是一次心灵的际会。两个人真心诚意互相帮助。我得确保餐桌上有一瓶白花,(记笔记)白色雏菊放在桌上,白色的,放在桌上。不,我不会对她趁火打劫,我会真诚谦卑地支持她,援助她。但愿她会送给我充满谢意地一瞥。但愿。


辛太太:看来你如愿以偿了,苏福先生?


苏福:万事具备,只欠东风。那些混蛋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我会赎回这家店,重新开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再也没人能来欺负我们四川最善良的姑娘了。对了,我们怎么对付这个杨松?

辛太太:怎么对付一个懒汉、无赖?


苏福:他一文不值。他什么都不是。让他消失吧。他已经成为历史了。(记笔记)成为历史!


杨松上场。


杨松:这儿怎么啦?


辛太太:我去请崔藤先生吧,他可不喜欢这些可疑分子在店里闲逛。


苏福:崔藤先生正和沈棠小姐谈事情。


杨松:什么?沈棠在这?我一直站在门外,没看到她进来啊。谈什么事情?怎么不和我谈?


苏福:你不能进去。你也该知道,沈棠小姐和我就要宣布订婚了。


杨松:不可能。她要和我结婚。


辛太太:太自信了吧?


杨松和苏福争斗着,沈棠走出来。


苏福:抱歉,我亲爱的,我们太不雅观了。也许你可以向他解释。。。


杨松:怎么了?你吃错药了?


沈棠:我表哥和苏福先生达成了共识,我也愿意好好考虑苏福先生的提议。他将要那么慷慨地帮助穷人。另外,我表哥坚决不同意我们交往。


杨松:我们管他们怎么想呢?


沈棠:我表哥是对的。


杨松:他们都说我坏话,对吧?


沈棠沉默。


杨松:也许他们是对的,也许我是个坏人。但这正是我需要你的原因。我是个屌丝,不优雅,没谈吐,也没钱。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万事只能靠自己。给我一点点爱,也许我会改变的。看着我,我会因为你一无所有就不爱你吗?他们逼着你寻找安全港湾,可是完全得不到幸福。看看他,你难道想像不到你的未来吗?他们这是骗婚啊,逼婚啊。要不是我出现,你早就嫁给他了。


沈棠:是的。


杨松: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


沈棠:是的。


杨松:你还记得那场雨吗?


沈棠:永远记得。


杨松:你买水给我喝,还打算筹钱让我去开飞机?


沈棠:是的。


杨松:跟我走吧,跟我去冒险。


沈棠:苏福先生,原谅我,我想跟杨松走。


杨松:收拾行李吧。


苏福: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杨松:你给我说话小心点。


沈棠:请别告诉我表哥。他肯定会气急败坏的。可我明白我的心。我能感觉到我的心。(对观众)我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我要跟随着我的爱人。我不理智。我不想比较,也不想计划。那都是生意头脑,可我现在不要做生意,这里没有帐目,没有赔赚,也没有输赢。有时你只能如此,失去理智。



第九幕


沈棠在胳膊上挎着小麻袋。


沈棠:我从没这么早起过床,平常这个时候我都还睡在床上。清晨的城市多么不一样, 街边的小报童,路上的洒水车,乡下来的板车载着新鲜的蔬菜。


我常听别人说,当你恋爱的时候,就好像在云端漫步,但真正美好的反倒是脚踏实地。恋爱是最完美的感觉!要是能一生一世都如此该多么美好。到处是美,全部都有意义。不恋爱的时候根本不理解。看啊,这个美丽的城市从清晨中苏醒,仿佛一个老工人呼吸着新鲜空气,走向他的工具箱,开始新的一天。(看店牌)


就是这里了,日出茶馆,我要在这里卖掉我的小麻袋,这样杨松就能去开飞机了。


正当她要进去,有些人走了出来。他们吸毒成瘾,全身发冷,摇摇晃晃。一个年轻人没穿裤子,步履蹒跚,口袋空空如也。一个女人,头发蓬乱,对着垃圾堆呕吐。一个老男人眼珠直转,拉住一个昏昏沉沉的年轻女孩,女孩赤身裸体只穿着旧雨衣和雨鞋。


海洛因。(看着她的小麻袋)我拎着的就是这毒药。我要出卖这毒药,而且根本不属于我。这跟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我在想什么啊?我无法思索,我被感情左右,我投入了杨松的怀抱。他对崔藤说的那些话居然没有震撼到沈棠。当他抚摸我的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做好事吧,对自己好一点,这也是神明的旨意。


什么是做好事?

不让任何人走向毁灭

也得包括我自己

为每个人带来快乐,

也得包括我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善举。


我知道,我知道,他像一场海啸席卷而去,摧毁了我,摧毁了我得店铺,一路呼啸奔向北京。他心目中只有北京和他的飞机。可他不是个坏人。他是爱我的。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做坏事。他对崔藤说了那些话,那只是因为他脆弱。不能只凭一个人说的话就对他下结论。他只是想在别人面前显得强大,他觉得那样显得很男人。(另一个可怜人出现,爬进日出茶馆)。我得告诉他这里的惨象,他会理解的。我得对他解释这一切,哪怕我们两个一起去水泥厂做苦工,也比踩着别人的尸体飞上云端要强。我必须得坚强,唤起他内心深处的善念。

看看我吧,紧张的新娘,我在恐惧和欢愉的夹缝中左右挣扎。



第十幕


郊区一家便宜餐馆的包间里。

侍者为婚礼宾客倒酒。前面站着杨松,他母亲杨太太。

还有辛太太,侄女,嫂子,爷爷,沈棠。

牧师独自站着。


杨松:她没弄到那两百块钱,妈妈,她刚告诉我。


杨太太:那怎么办?要是弄不到钱,就甭结婚了。


杨松:我告诉她我得和她表哥谈谈。沈棠半点用也没有。


杨太太:但她表哥想让她嫁给那个理发师。


杨松:那事儿已经解决了,我跟你说过,那个理发的早就出局了。崔藤明白事理,现在店铺已经卖了,要是没那两百块,我还是没法去北京工作赚钱。


杨太太:我等着崔藤,你去找你的新娘吧。


沈棠(倒酒,对观众):我没看错杨松,他接受了我的决定。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在说笑呢。我全心全意地爱他。(对杨松)我们还没祝酒呢。


杨松:女士们,先生们,为了。。。


沈棠:为了未来。


他们干杯喝酒。


杨松:为了新郎用不着穿租来的礼服。


沈棠:为了新娘的裙子会被雨淋湿。


杨松:为了我们心想事成。这一天早日到来。


杨太太(对辛太太):看看我儿子,我简直太高兴了。我总跟他说,只要他乐意,他能得到任何姑娘。他是个那么能干的机械师,他还会开飞机。他是为了爱情而结婚的,他总是这么说,钱不是万能的。这是真爱啊。(对嫂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真是舍不得儿子啊,可是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走到牧师那里)仪式别太简短啦,最好又庄重又冗长。要是仪式的时间和你用来讨价还价服务费的时间一样长,那就差不多了。(对沈棠)再等一小会,亲爱的。我们再等一个客人。


嫂子:只要有酒,我们就乐意等。


侄女:慢慢喝吧。


沈棠:今天我们怎么付帐啊?


杨太太:婚礼的日子,咱不谈钱。


沈棠:杨松,我们在等谁?


杨松:不知道。对了,你表哥怎么不来?我挺喜欢他的,挺精明的家伙。


沈棠:我不想谈起他。


杨松:为什么?


沈棠:你要是喜欢他,你就不会爱我。


杨松:别作(zuo1)啦,喝酒吧。(他灌她喝酒)


嫂子:闹什么鬼名堂呢?


辛太太:静观其变吧。


牧师:我必须得走了,杨太太,我今天早上还有另一场婚礼和一个葬礼要主持。


杨太太:又不是我要拖延的。我还指望只买一瓶酒就够喝了呢。(对沈棠)你表哥为什么害我们大家一直等。


沈棠:我表哥?


杨太太:我们就是在等他啊。抱歉,我太老套了,难道等着新娘的近亲来出席婚礼有错吗?



沈棠:这一切是为了那两百块钱吗?


杨松:妈妈只是坚持老规矩而已。我们再等十五分钟。要是他还不来,我们就开始。


杨太太:你们都听说了吧?我儿子要去开邮政飞机了。我是一个骄傲的母亲。这年头铁饭碗很重要啊。


嫂子:工作是在北京吧?


杨太太:是啊,在北京。


沈棠:杨松,你还没告诉母亲你已经决定不去北京了吗?


杨松: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是要去北京。


沈棠:杨松,这怎么可以!


杨松:我讨厌四川!我他妈的讨厌这个城市!我看着这帮人,你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吗?一群马,瞪着眼睛,向着天空嘶叫。困在马厩里,等着被人骑,被人鞭打,等着老死了被丢去喂狗。你要乐意留在这个鬼地方,随你。我反正要走。


沈棠:但我已经告诉了你,我没弄到那两百块钱啊。


杨松:我知道,你告诉我了。这就是我要见你表哥的原因,谈谈生意。你去喝杯酒吧。让男人们来处理这些事。


沈棠:我表哥不会来啊!


杨松:和他利益相关,他就会出现的。


沈棠:可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杨松:那我们就没有未来了。


沈棠:我们还有三百块钱啊。我们可以买一些烟草,在水泥厂外面卖。


杨松:我站在街上向水泥工人兜售香烟?见鬼去吧。我是一个飞行员。我宁愿一夜之间挥霍光这些钱,或者干脆扔到河里去。你表哥会来的,他会带着钱来的。


沈棠:他根本不可能来。


杨松:你胡说八道。


沈棠:我是爱你的。崔藤谁也不爱,他没法爱,他只懂生意。他愿意让你拿走三百块是因为他觉得开飞机的工钱还挺合算。但他不会再多给一分钱。


杨松:为什么不会?


沈棠:他说你只买了一张去北京的车票。


杨松:他撒谎。看!(从兜里拿出两张票)别让我妈看到。


杨太太:你确定这个表哥会来吗?你们不是在耍什么花样吧?


杨松:你省省吧,妈。崔藤和我。。。那关系。。。没得说(勾起手指)。把门开大点,他一来我们就能看到。(走到门边,踢开门,稍微有点醉得摇晃,走回座位坐下,对沈棠)。他会来的。你表哥比你实际。他生活在现实中。


杨太太:听!


脚步声走近,又远去了。


辛太太:新娘想要结婚,但新郎只对新娘的表哥感兴趣。


沈棠(对观众):他不是个好人。那两张票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他根本不想变好。在四川,到处都是穷人,每天早上守在门外等待施舍。在北京,一个飞行员正在担惊受怕快要丢工作了。为了这些人,我能坚持下去就是为了这些人。


侍者:再开一瓶酒吗,杨太太?


杨太太:不用了。这里太热了,有点受不了。


辛太太:钱包也受不了。


杨太太:我一喝酒就出汗。


侍者:请您结账吧。


杨太太:女士们,先生们,请再耐心等一会儿,新娘的表哥在路上。(对侍者)别烦我们,我们在庆祝呢。


侍者:不结帐我就不服务了。


杨太太: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侍者:我太知道了,所以请您马上结账。


杨太太:这儿的服务真是骇人听闻,


牧师:我必须得走了。


牧师退场,很明显地,故作姿态地。


杨太太:谁也不许离开座位。牧师马上就回来。


杨松:算了吧 。女士们先生女,既然牧师已经走了,大家都请自便吧。


嫂子:看来联欢会到此为止了。


爷爷:祝新娘幸福。


所有客人都离开了。


沈棠:你希望我也离开吗?


杨松:你就待在这。这是你结婚的大喜日子。(他拉扯掉她的婚纱喝头纱,从窗户扔出去,对着空空的椅子)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怎么这么安静?不喜欢这场戏吗?婚礼延期了,因为新娘的表哥根本不关心。新娘以为她懂得什么是爱情,现在新娘赤身裸体赤诚相见了,全世界都看见吧,她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婊子。幕间休息的时候,请允许新郎为你们唱首歌吧。


《美梦永不成真之歌》


在襁褓之中你就听过这个故事

穷女人的儿子将继承一笔财富

美梦何时成真

美梦永不成真

穷女人的儿子没能继承财富


好人都将得到好报

罪人也能绳之以法

牛奶面包全部免费

挂在树上随便采摘

美梦何时成真

美梦永不成真

好人总也得不到好报


终有一天我开着飞机飞上云霄

你欠债不再用偿还

你减肥成功轻了四十公斤

你买彩票中了头奖

美梦何时成真

美梦永不成真

美梦何时成真

就在翻云覆雨之间


杨太太:他不会来了。


三个人(杨松、杨太太、沈棠)坐下,杨太太和杨松看向大门。



第十一幕


小王的污水管。小王读一本大书。


小王:古代有个地方叫荆棘村,那里生长着紫薇、柏树和桑葚树。这些树长到二十公分高,就被砍下来做猪栏;长到八十公分高,就被砍下来给大户人家做棺材板;若是长到了两三米高,就被砍下来做成豪宅的房梁。所以荆棘村没有一棵树能得以善终,都是被斧子砍倒的,没法得享天年。这就是庄子所说的“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英文此故事朝代为宋朝。因原味来自庄子,无法发生在宋朝,故改为古代。译者注)


看来百无一用反而是件幸运的事。


神明二浮现出来。


神明二:你在读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小王:这个寓言,不正是沈棠的写照?她没法得到幸福就是因为她太善良了。


神明一(浮现出来):胡说八道。别让怀疑动摇你的信仰。


小王:原谅我。我只是在想,神明啊,您也许能出手帮帮沈棠?


神明一:不可能。(他指向神明三,有点乌眼青)昨天她介入了人类的事务,结果你看看。神明也有行为准则,神明直接介入世俗事务不会有好结果。


小王:有时,你们只要给好人鼓鼓劲。。。


神明三:鼓劲?你指什么?我们能怎么做?


神明一: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自己帮自己。


神明二:苦难能够净化她的心灵。


神明一: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神明三:我们这次下凡云游一点也不顺利。我们看到了很多努力行善的人,很多渴望高尚的心灵,很多想要行善的决心,但是我们没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好人。噢,还得拖着这样的臭皮囊(在自己的后背上抓痒)。每个有点善心的人,都在贫困中挣扎,都被弃作粪土,一文不名。再说了,简直没法找到住处,你简直想不到我们都睡在什么地方。


小王:看您的样子,我能想像到一些。可是,不管怎样,你们总能为沈棠做些什么吧?


神明一:不。我们只能旁观。沈棠会做出自己的抉择。越困苦,她就越强大。耐心些,卖水人,要有信念,所有事情最终都会水落石出的。。。


神明们疲倦地睡去了。小王看着三个衣衫褴褛、精疲力竭、睡着了的神明。



第十二幕


沈棠烟草店的后院。家常洗涤用品在一个手推车里。沈棠和辛太太一起收晾衣绳上的衣服。


辛太太:。。。星期四晚上,他在小紫猫酒吧一直待到凌晨三点。我跟你说,是不想你从别人那儿听到更夸张的版本。左邻右舍都在议论。你丢掉了店铺,而你的飞行员在酒吧里创造挥霍钱财的世界纪录。你一无所有了:店铺、烟草、丈夫、家,都没有了。你想要比别人都高尚,看看你的回报吧。

沈棠:也许我可以帮着徐靡收拾烟草赚点工钱。


男孩子走进院子。


辛太太(赶他走):去去去!露出一点点败迹,街上的耗子就都跑来了。


沈棠:就让他翻翻垃圾吧,也许他能捡到什么有用的。


辛太太:要是有什么有用的,也该归我。你还没付我洗衣服的钱呢。(对男孩子)滚出去,不然我叫警察了!


男孩子退场。


沈棠:你太刻薄了。


(对观众)

赶走别人,赶走一个同类

难道不过分吗?

你前额上的血管

由于贪婪而青筋暴露

伸出一只手

既能给予也能索取

索取难道不是更费力吗

行善多么欢乐!

和言善语带来愉悦。


辛太太:别让你表哥听到你说这些。他的裤子怎么在这?他没穿衣服就走了吗?


沈棠:他有两条裤子。


木匠林涛走进院子。


林涛:你好,沈棠小姐。听说理发师苏福收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是真的吗?


辛太太:不再收留了。理发师被人拒绝了,就关了那房子。


林涛:我还不起债,现在全家都流落街头了。


辛太太:别指望沈棠了,她马上也要流落街头了。(林涛退场) 到处都是这种人。


沈棠:这太糟糕了。


辛太太:他们可以去住污水管。想想你自己吧,关于你的飞行员的那些事,你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吗?他根本是个坏蛋,你也不无所谓吗?


沈棠:他不坏,都是因为贫穷。(对观众)夜晚我看着他的脸庞,他睡着的时候,仿佛也是邪恶。清晨我举起他的外套对着光亮,布料薄得透明,透过外套我看到他在微笑。我看到他鞋子上的洞,就又爱上了他。


辛太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真是自作自受。


沈棠:我有点头晕。


辛太太:你不会怀孕了吧,那可真是好戏在后头了(笑)。那飞行员还真是物尽其用。(提着洗衣篮退场)


沈棠:一个小生命。没人能看出来,但他就在这里。整个世界都在低声私语,“他来了,他来改变这个世界”。

(她托起着想像中的婴儿,向观众)这是个小飞行员!新的征服者,去向未知的国度,翻过高山,越过沙漠。

牵着孩子的手,走来走去,孩子已经三四岁)。孩子,看看这个世界吧。这是一棵树。鞠个躬说你好吧。你要这样鞠躬(教他如何鞠躬)。现在你和树是朋友了。别怕,这是卖水人小王,他是我们的朋友,握握手吧。妈妈说“请卖给我一杯水,给我的孩子。小心烫。”(孩子喝水)。

这是警察先生,我们离他远一点吧。我们去费鹏先生的花园里采些树莓,别让警察看到我们。你特别喜欢吃树莓吧?小心点,别走到树丛里去。我抱你吧,你能够到了吗?快吃到嘴里,吃进嘴里最安全。糟糕,警察来了!我们赶紧跑。快跑!快跑!


回到大路上了,慢慢走,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男孩子又出现了。震惊地看着沈棠想象中的动作。


男孩子:你要去哪?


沈棠:我也不知道。(男孩子捧着肚子)没有米了,一颗米粒也没有了。


男孩子:你别走。


沈棠:我也不想走。


男孩子:我渴了。


沈棠:这好办。过来,小孩。(对观众)这很简单,孩子想要喝水就该满足他,孩子属于未来。(她跑向小王)


小王:我睡着了!噢!是沈棠啊。听说了你店铺的事,我很难过。


沈棠:那没什么的,小王。我要有孩子了,先别告诉别人,我不想让杨松知道。我想买一杯水。 (他给她一杯水,她转身看到那男孩子在翻垃圾,找出什么东西拼命往嘴里塞)(对小王)你走吧,我现在不太舒服。(小王退场)


他那么饿。他在垃圾箱里找东西吃。(她弯下腰,看着男孩子喝水,《无用神明之歌》旋律响起,沈棠念白)


我的孩子,我的小飞行员

你要降生 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他们想让你也去翻垃圾

看这小孩苍白的嘴唇


我们就这么对待同类?

不幸的人们啊,连自己也不同情

至少,我得保护我的孩子

哪怕我要变成一只母老虎


从今天起,我看到了这一切

我什么人都不管不顾了

我要不眠不休直到拯救了我的孩子

我在贫民窟学到的经验

无情的暴力,无耻的欺诈

全都是为了你


我会对你好的,我的孩子

对旁的所有人我都是一只母老虎

一只野兽

我别无选择




第十三幕


小王沿着幕布走,彷佛是一条路。他停下来,对观众。


小王:抱歉,我得打扰一下你们看戏。你们谁能告诉我,沈棠沈棠小姐到哪去了?她五个月前就消失了,没人再见到她。她的表哥忽然回来了,从那以后,烟草店里就开始有些黑暗勾当。倒是真赚钱啊,可是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社会渣子。(悄悄地)海洛因。


就在我最需要神明的时候,他们却不再显灵了。命当如此。不需要时一下来三个,最需要时连个影儿也见不到。也可能是因为我担忧得夜不成寐,所以无法梦到神明了。如果你看到沈棠,请告诉她和我联络啊。我们想念她。好人总是被想念。


他走远,下场。



第十四幕


外面下雨。烟草店,华丽,像个大公司。真皮扶手椅和漂亮的地毯。

崔藤,衣着华丽优雅,有点发胖,正在招呼妻子,丈夫和侄女。

辛太太,穿着亮闪闪的新衣服,正在修指甲。


崔藤:说了一百遍了,我从没在后间看到过什么麻袋。


妻子:那就是被你表妹偷走了,她肯定去哪享福去了。你肯定知道她去哪了。


崔藤:我不知道。


侄女:麻袋不见了,而你忽然之间变得这么有钱。。。


崔藤:巧合罢了。


辛太太:要是我就不这么刨根问底。不管怎样,崔藤先生毕竟雇佣了你们大伙。我看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妻子:可工作把我儿子的健康都毁了。他现在累得半死不活的。


崔藤和辛太太无动于衷。


丈夫:我们也没有证据。除非沈棠回来,否则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丈夫,妻子和侄女生气地离场。


崔藤:工作让他半死不活的?工作什么时候成了谋杀了?


辛太太:自助者,天助之。那些蠢货就算手里有好货也不知道怎么卖。真要变现还需要有些手腕。


崔藤(坐下):我又头晕了。


辛太太:你怀孕已经七个月了,当然会头晕。


崔藤:我能指望你吗,辛太太?


辛太太:百分之一百,绝对可以。当然了,就是要你破费一些。


一个衣着时髦的男人走进来,他是开业那天来要烟的无业者。现在他是个经纪人了。


经纪人:崔藤先生,这是帐本。今日沿街叫卖,销售收入共五十一元;日出茶馆销售收入。。。


崔藤:你走吧,明天再说。


辛太太:你没看见崔藤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经纪人:我们和警察有点小摩擦。一个包裹被检查了。。。


辛太太:那你去解决不就得了吗!


经纪人要走。


崔藤:钱!谢谢。


经纪人递过钱,离开了。


辛太太:解开你的衬衫,把束腰松开一点,肯定难受死了。


崔藤:这都是为了这孩子啊,全部是为了这孩子。


辛太太:是啊是啊,全部是为了这孩子。


崔藤:我胖了这么多,人们会看出来的。


辛太太:人们会说那是因为你有钱。


崔藤:小宝宝将来会怎么样呢?


辛太太:你一天问我五遍啊。最后一次回答你,一切都给他最好的,只要我们买得起。


崔藤:是啊。他绝对不能见到崔藤。


辛太太:绝对不。只能见到沈棠。


崔藤:邻居们会说闲话的。


辛太太:你可以搬去一个大点的房子,不用总守在这儿。多喝些水。咳,关我什么事啊。我干嘛在乎啊?经过了这些事,你还是那么不理智。


崔藤:没有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进来,是杨松。他惊讶地看到崔藤倒在辛太太的臂弯里,辛太太喂他喝水。


杨松:我不想打扰你们,没想到你们两个。。。


辛太太:看看谁大驾光临啦。


杨松:原谅我这副样子。我本来还强些的,结果行李弄丢了,外面又下着雨。但什么也不能阻止我来看望老朋友们。


崔藤(对辛太太):去取些衣服。


辛太太:你,立刻滚出去!别同情他。。。


崔藤:照我说的做!


辛太太犹豫着下了场。


杨松:纯羊毛地毯啊?看看谁发了财了。听说现如今人们都叫你烟草大王。


崔藤:小本经营,如履薄冰罢了。


杨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崔藤:你却总是时运不济。你没生病了吧?


杨松:哪会?我总是生龙活虎的。


崔藤:那就好。身体是本钱。


辛太太回来,从后间拿了些衣服。


崔藤:试试看。外套可能小了点。


杨松(没来由地愤怒起来):我不要你地施舍。你以为你一件天鹅绒外套就能把我打发了? (整理一下情绪)我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地。(恭敬地)崔藤先生,你不会对一个落魄的老朋友坐视不管吧。


崔藤:我怎么能帮到你?


辛太太:我太知道他要什么了。


崔藤:别说出那个字!


辛太太:他上瘾了。他想要尝尝你的货。


崔藤:杨松!


杨松:就一小包,不用多,我只要吸上两三根。我不在乎吃的穿的,我只想要来上一两根。


崔藤:不,不要吸毒啊!永远不要。别告诉我你上瘾了。开始能让你欣喜若狂,可很快就会,很快就会整晚整晚地痛苦颤抖。


杨松:同情同情我吧。给我一些?


崔藤:你能戒掉的,你一定可以。


杨松:我没听错吧,崔藤,一个大毒枭,劝我去戒毒?因为他想让我脱离痛苦?他发财不正是靠着别人的痛苦吗?


崔藤:我有点头晕噁心。


辛太太:我就是担心这个,你身体越来越差了。雨又把杨松先生给带回来了。雨总是让你闷闷不乐又满腹悔恨?


崔藤:你走吧!


外面传来小王的叫卖声。


辛太太:真是阴魂不散,在这大雨天里卖水!


辛太太下场。


小王(进场):崔藤先生,我每周都回来问同一个问题,沈棠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已经六个月没见过她了。(崔藤不说话)你也许注意到了,这里发生了很多事。不好的事。如果她在的话,事情不会这样的。(崔藤看着他)有传言说她出事了。你有她现在的地址吗?


崔藤:抱歉,小王。我现在很忙。回头再说吧。


小王:可是近来事情有些蹊跷。每天早上店门外又开始施舍了。沈棠回来了吗?


崔藤:她要是回来了,你说她在哪里?


小王沉默。


崔藤:我警告你,小王,你管得太宽了。别乱打听别人的事。你要是沈棠的朋友,就别再无事生非。


小王:她走之前告诉我她怀孕了。


杨松:我从没听说过。


崔藤:这肯定是骗人的。


小王:你不能不顾事实,崔藤。好人是不会被轻易忘记的。好人太少了。


小王退场。崔藤走进后间。


杨松:怀孕了!也许吧,也不是不可能。他们一定都在嘲笑我,崔藤一定把她藏起来了。太不正当了,太不人道了。我有孩子了。一个小杨松。可他们却把沈棠藏了起来,任由我在这堕落。也许他们把沈棠锁在某个秘密的阁楼上,就连四邻也不知道。(气愤地)这些混蛋以为用一件外套就能把我打发了!(跺脚)这帮毒枭,绑匪!(停住) 有人在后面哭吗?崔藤肯定不会哭。。。谁在哭?谁早上给穷人施舍?如果沈棠还在这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崔藤从后间里出来,神情如常, 向雨里看去。


杨松:她到底在哪?


崔藤:等一等。九点了。听!哦,什么也听不到,雨声太大了。


杨松:你想听到什么?


崔藤:邮政飞机。


杨松:冷笑话吗?你的幽默感真不怎么样。


崔藤:听说你曾经想要去开飞机。后来呢?


杨松:和你无关。你又想收买我了?用开飞机?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开飞机吗,双手这样抖?别想岔开话题。她在哪?你肯定知道。你把她藏到哪去了?她在哪?沈棠在哪?


崔藤:你不会想知道的。


杨松:她出事了?要是我发现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崔藤:哼,你能怎样?我想要搞定你用不着费吹灰之力。你到底为什么要见沈棠?


杨松:这也和你无关。


崔藤:和我无关。。。和我无关。。。你倒说说,什么和我有关?


杨松:就是就是。。。我有个提议。。。 我想要。。。


崔藤:要什么?


杨松:就一两根就够,以后我再也不来烦你。


崔藤:这算什么提议!你别想从我这拿到一根毛。


杨松:你表妹会连一两根烟也不给她孩子的父亲吗?还忍心让孩子和父亲骨肉分离?也许她会收留我住下。我知道我从前对她不好。如果我能见到她,我会抱住她。我现在一团糟,可是她曾让我相信我自己。可我却忽略了她。现在我一文不名了,我彻底完蛋了,我承认。我现在只想抱住她。沈棠。沈棠。


崔藤:去后间看看吧。也许有你想看到的。(他指向后间,那里照过来暖光)


杨松(怀疑地看着他):我可不是三岁小孩。我不能自己进去,我现在身体太虚了。我得去叫警察,叫他们支援我。(他很快离开,边退出边紧张地看着崔藤)


崔藤看着他离去,回到后间取出了沈棠的东西:梳子,内衣,连衣裙。他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一会,卷起来放进了一个行李箱。


崔藤: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付出了这么多,总算把神明赐给我的烟草店经营起来。可我却一时软弱,没把那个混蛋抓起来,让他跑了。一分钟也不能软弱啊,一个弱点也不能让人逮到。否则就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门外传来喧哗声。杨松,小王,警察走进来。


警察:崔藤先生,我没法再确保你的安全了。迫于民众的强烈要求,我不得不对你进行调查。有举报说你关押了你的表妹沈棠,关押在隔音的地牢里,暗道门还伪装成了假墙,这属实吗?


崔藤:一派胡言。


警察:杨松先生的证词说他听到店铺后面有女人的哭泣声,请你允许我搜查店铺。


崔藤伸手示意许可。警察走了进去,能听到里面敲击墙面的声音。


警察:这里没藏着人。


杨松:可我听到哭声了。这个箱子里是什么?刚才可没放在这儿。


杨松打开箱子, 拿出了沈棠的衣物。


小王向门外的人们喊。


小王:他这有沈棠的衣服!


警察:我得提醒你,请谨慎地回答问题。你说你表妹已经离开这里了,去向不明。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崔藤:我只知道她不在这儿。


警察:随便给我些什么线索吧,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众人吵嚷着,关于沈棠地衣服,血迹,神秘暗道,秘密坟墓。这更加重了谋杀的可能性。警察给崔藤带上了手铐,将他带走。




第十五幕


小王的污水管。神明们非常疲惫,衣衫褴褛,光着脚,一个神明额头上有创可贴,另一个拿着一瓶酒在喝。


小王:我真不敢相信沈棠已经死了。我梦见沈棠了,她说她表哥把她关了起来,不让她出来。 神明啊,你们有超自然的能力,你们能跨越时空,帮帮沈棠吧。


神明一:这次旅行真是失败。我曾经相信。。。


神明二:简直是完败。


神明一:我们回去就得引咎辞职了。这是个什么世界啊?人人都只顾着自己得利。


神明三:比这更要命,人人都还算计着伤害别人。


神明二:连大地都死气沉沉了。听说从前到处是溪流树木和草丛,现如今到处是硝烟战火和烟囱。


神明一:一个好人也没有。


神明三: 卖水的人,这是我们的旨意吗?难道做好人太难了?难道人们根本不愿意尝试?


神明一:只要他们有善念,他们就会成为弱者。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好人得不到好报。这世界不适合生存。


神明二:只适合混蛋生存。


神明三:也许是我们期望太高了。


神明一:我们认输吧,姑娘们。也许还有办法?我们毕竟找到了一个好人。从没变坏。即使最后她失去了一切,即使她从来没得到幸福,她也没变坏。一个就够了,好人就够了。


他们迅速消失。王四处看。



第十六幕


法庭。四个演员坐在长板凳上,不停地轮换角色。


爷爷:祝新娘幸福。


小王:我尽我所能找来了这些证人,证人越多越好。


林涛:烟草大王把法官买通了。


丈夫:辛太太昨晚给法官家送了一只大肥鹅。我们没希望的。


苏福:可怜的沈棠小姐。这永远也结不了案。(记笔记)永远。


小王:只有神明们能找到真相。


警察:肃静!


神明们出现,穿着法官长袍。


神明三:我们伪造签名会被揭穿的。


神明二:没人相信法官为什么忽然胃疼。


神明一:实际上,胃疼倒是真的,他昨晚吃了半只鹅。


辛太太:这三位是谁?我们的法官呢?


小王:三位高级法官,从高等法院派来的。


神明们落座。警察带上来崔藤,法庭上一篇嘘声。崔藤看到神明们,差点晕了过去。


丈夫:他认识这些法官?


小王:不可能啊。


神明一:你是烟草商人崔藤吗?


崔藤(虚弱地):我是。


神明一:你被起诉,罪名是“为了谋取店铺致使你表妹沈棠小姐失踪”。你认罪吗?


崔藤:不认罪。


神明一:宣证人。


警察:阁下,沈棠是一位年轻女士,对每个人都热情友好,对社区很有价值。崔藤先生是一个商人,精明,不好愚弄。他表妹沈棠十分好心,有时需要崔藤先生出面帮她摆平一些欺负她的人。总的来说,崔藤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公民,遵纪守法,配合警方执法,另外。。。


神明一:还有其他证人要为被告作证吗?


苏福:我愿意作证,阁下。我是苏福,本地工商协会的主席。沈棠小姐的失踪令我们不胜遗憾,但崔藤先生是受人尊敬的商人,为我们这个城市带来了可观的投资、就业和发展机会。他是筹款委员会的秘书长,还是城市规划委员会的委员。


小王:你们俩一个鼻孔出气。


警察(轻声对神明说):这是卖水人小王,专爱无事生非,阻碍社区发展,且有犯罪前科。


神明一:有任何人要做反对被告的证词吗,这个为社区带来可观财富的被告?


小王,杨松,爷爷向前一步。


警察(对神明):这是一群乌合之众。


神明一: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他敲诈。他控制物价。他收保护费。他撒谎、欺诈。他行贿。他落井下石。他贩卖海洛因。他喝水不付钱。


神明一:被告,你有什么回应?


崔藤:阁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表妹。我不仅从未伤害过她,我在这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她安全。我来这个城市一共只有三次,每次都是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不想留在这个城市,只是情势所迫。这个城市给我带来的只有悲凉、痛苦。我表妹很受邻里喜爱,那是因为人们只喜爱被他们欺压的人。她做她的好人,我来替她摆平其他。我促进社区发展,人们却厌恶我。


丈夫:我们厌恶你是因为你自私自利,从来不分享你的财富。


崔藤:你为什么不提你上次留宿在店铺里的事?还有你留下的那些麻袋?


丈夫:沈棠给了我们栖身之所,可你却使我们被逮捕了。


爷爷:从来不分享你的财富!


崔藤:那是因为你们偷点心!


丈夫:你才不在乎那几块点心。你就是一心想到得到这家店铺!


爷爷:你使我们被逮捕了!


崔藤:你也知道这是一家店铺啊!对了,不是什么度假酒店。


丈夫:我们真是无家可归啊,法官大人们。


爷爷:你才不在乎那几块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