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开篇诗一句
开到荼蘼花事了
——王淇
暮春|四季词抄
1
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
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张志和 732-774
『注』
西塞山：在今天湖北黄石。
鳜：音桂，旧历三月暮春时节最肥。
箬：音若。青箬笠，用箬叶编成的斗笠。
『评』
张志和，少年得志，16岁及第入仕，屡建功，24岁在辅助唐肃宗平定安史之乱，升正三品大将军。25岁遭贬、丧父，次年归乡，守孝三年后云游四海，最终归隐湖州西塞山，完成《玄真子》等道学著作。
此篇为归隐后所作。桃花流水，斜风细雨，风流千古。与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对看。
2
忆江南 ·其一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白居易 772-846
『注』
谙：音安，指熟知。
『评』
白居易三首《忆江南》，各有各的好，最爱这首“红胜火”。江花红胜火，为唐宋词中情绪温度罕见之暖。春水已绿如蓝，可见不是早春。
3
思帝乡
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 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
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
不能羞
韦庄 836-910
『注』
陌上：田间小路。南北方向为“阡”，东西方向为“陌”。
『评』
这首词的“杏花满头“充满温度，故而放入暮春，更温暖的季节。几乎没有伤春之感。
为了梦想，纵身一跃，决绝而无所畏惧。英文所谓“Leap of Faith”。 今天我们有多少地步、转圜余地，亦难做到，况古代一弱女子。贺裳《皱水轩词筌》评道：“作决绝语而妙”。
这样的决绝不限于女子，亦可不以爱情解。
此篇应与汉乐府《上邪》对看：“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敦煌曲子词亦有一曲《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4
清平乐
雨晴烟晚
绿水新池满
双燕飞来垂柳院
小阁画帘高卷
黄昏独倚朱阑
西南新月眉弯
砌下落花风起
罗衣特地春寒
冯延巳 903-960
『注』
砌下：台阶下，指庭院中。
西南新月：旧历月初，蛾眉月，黄昏后出现在西面天空。
特地：特别。
『评』
全篇写景，意象繁多而无堆砌感，上阙末句“画帘”和下阙末句“罗衣”含蓄点出人物。景语皆情语。
“绿水新池满”，可对看冯延巳“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冯延巳善写春水。
“砌下落花风起”与李煜“砌下落梅如雪乱”对看，句式意象皆相似，但悲怆意味大相径庭。
5
摊破浣溪沙
手卷真珠上玉钩
依前春恨锁重楼
风里落花谁是主
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
丁香空结雨中愁
回首绿波三楚暮
接天流
李璟 916-961
『注』
真珠：珍珠帘。
青鸟：传说曾为西王母传递消息给汉武帝。李商隐诗云：“青鸟殷勤为探看”。
三楚：指南楚、东楚、西楚。
『评』
6
浪淘沙令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李煜 937-978
『注』
潺潺：音馋，形容雨声。
衾：音亲，被子。
『评』
与后主“春花秋月何时了”对看。王国维《人间词话》谈到：李重光之词，神秀也。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
早春收入后主一首梦中的“花月正春风”，暮春则以这首“流水落花春去也”为代表，亦谈到“梦里”。
末句“春去也”呼应起首“春意阑珊”，短巧小品，浑然天成。
7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 937-978
『评』
又东风，故而归入春部。“又”字，点出多少煎熬岁月和对东南故国的思念。末尾归于“向东流”。
这是李煜饮毒酒前夕最后一首词，此时他已俘虏于宋三年。临终前后主发出三问：“何时了”、“知多少”、“几多愁”。看他触目惊心的生卒年——仅三十九岁，不禁潸然。
后主最工九字长句，浑然天成，毫无刻意。
这是我当年第一首背诵的词，如今上了年纪，发现越早背记得越清楚，后来背的大半都记不全。
8
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 991-1055
『注』
回：属于平水韵《灰》部，与杯、台、来、徊等押韵。
『评』
晏殊擅小令。他为人圆融通达，填词亦较有理性色彩，常从客观角度关照事物，敏锐而归于含蓄，旷达而不失温柔。
无可奈何二句，虚词作对子，甚是难得。更难得的虚词中又有实景实情。
9
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晏殊 991-1055
『注』
不如怜取眼前人：出自《会真记》“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评』
与杜秋娘《金缕衣》对看：“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晏殊这首气象更高于金缕衣，不仅怜取花、怜取人，亦有满目山河。
10
踏莎行
小径红稀
芳邻绿遍
高台树色阴阴见
春风不解禁杨花
濛濛乱扑行人面
翠叶藏莺
朱帘隔燕
炉香静逐游丝转
一场愁梦酒醒时
斜阳却照深深院
晏殊 991-1055
『注』
『评』
历代选本少有摒弃的。。。可是我真的不太喜欢
11
玉楼春
东城渐觉风光好
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
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
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
且向花间留晚照
宋祁 998-1061
『注』
縠皱：音胡。
棹：音照。船桨。
『评』
绿杨红杏，春色已晚，却丝毫不见惆怅。反而风光旖旎。
“红杏尚书”
12
望江南
江南岸 云树半晴阴
帆去帆来天亦老
潮生潮落日还沉
南北别离心
兴废事 千古一沾襟
山下孤烟渔市远
柳边疏雨酒家深
行客莫登临
王琪，生卒年不详，1015年左右及第
『注』
『评』
孤烟疏雨，暮春初夏景也。
读到“千古一沾襟”一句还颇觉有烟火气，后面“山下”“柳边”二句温度骤降。
《望江南》词牌也可用来练习填词。还有白居易三首《忆江南》，比着写就好，长短平仄不错。
13
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 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
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
门掩黄昏 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欧阳修 1007-1072
『注』
玉勒雕鞍：材料贵重、工艺精湛的马具，代指奢华生活。
章台路：在今陕西咸阳附近，秦宫台观之下有街，称章台街，为游乐之所。后泛指歌姬游乐之所。
『评』
叠字，从“深深深几许”至“问花花不语”，层层递进。李清照擅叠字，亦推崇这首“庭院深深”。
这首词曾收入冯延巳《阳春集》，编者陈世修加注“别作欧阳修。李清照认为是欧阳修所作，后大部分词选皆从李清照。清《白雨斋词话》认为此词顿挫沉郁、缠绵忠厚，欧公无此手笔。《词综》和《全宋词》皆认为是冯延巳所作。
历代文学评论家观点不一，仅从文本的布局结构来看，过片的醒目大转折“雨横风狂三月暮”为欧公惯用布局，如“笙歌散尽游人去”、“今年花胜去年红”，皆为过片警句，从往昔黄金时代过渡到眼前。
14
玉楼春
尊前拟把归期说
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阙
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
始共春风容易别
欧阳修 1007-1072
『注』
咽：此处音叶，哽咽也。
『评』
欧阳公作词时，词这一文体还仅是文人娱笔。类似如今学者填首流行歌、民国文人李叔同写《送别》，通常不寄托大事。这首仍谈小儿女情感，如《白雨斋词话》所评，不够沉郁顿挫，但我并不同意词定要以“沉郁”为最高审美。
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翻得漂亮，大家气象。
15
浣溪沙
游蓟水清泉寺 寺临兰溪 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
松间沙路净无泥
潇潇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
休将白发唱黄鸡
苏轼 1036-1101
『注』
子规：杜鹃，暮春鸣叫。
黄鸡：语出白居易《醉歌》“谁道使君不解歌，听唱黄鸡与白日。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时没。腰间红绶系未稳，镜里朱颜看已失。”黄鸡日日叫来，催着日日过去，光阴易逝，岁月易老。苏轼反用其典，说不必伤悲。
『评』
写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暮春三月“潇潇暮雨”。东坡五十岁左右，贬谪黄州，疾病初愈，仍是典型的东坡乐天态度。上阙描写兰溪（近湖北黄冈）景色，点明兰溪名字由来；下阙直抒胸臆，溪水尚能自东向西逆流，人生又何惧衰老，何必自伤白发呢。
苏辙为苏轼写的墓志铭里说他：“奋厉有当世志”，在这首词中体现得很明显。
16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
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苏轼 1036-1101
『评』
东坡名词，白话几乎无须注评。在看到“残红”时，仍是达观心情和幽默态度。
墙、笑、重重层层，循环往复，有音乐性。
蝶恋花是好入门的词牌，各位想试着填词的，不妨用这首做标杆练练手。
17
水调歌头
落日绣帘卷 亭下水连空
知君为我新作 窗户湿青红
长记平山堂上
欹枕江南烟雨 杳杳没孤鸿
认得醉翁语 山色有无中
一千顷 都镜净 倒碧峰
忽然浪起 掀舞一叶白头翁
堪笑兰台公子
未解庄生天籁 刚道有雌雄
一点浩然气 千里快哉风
苏轼 1036-1101
『注』
平山堂：扬州瘦西湖旁，欧阳修所建。
欹：音启，倚靠。
杳杳：音舀，指渺茫不见。
山色有无中：出自王维“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欧阳修曾有词云“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故此处苏轼说“醉翁语”。
兰台公子：宋玉。
浩然气：出自孟子。
『评』
大家皆背熟东坡另一首著名的《水调歌头》，也来一起欣赏下这首。楚襄王赏风，说“快哉此风”，宋玉说“大王之雄风”与“庶人之雌风”很不同。这一马屁被东坡讽刺——庄子本说“一死生，齐彭殇”，风乃自然之物，何来雌雄之分别？
此词为东坡在贬黜中赠黄州张偓佺，感谢他为自己建快哉亭。古代文人相交，颇具旷达情怀，魏晋风度。一叹。
这首词情感和温度都像初夏词。不过既然明说“江南烟雨”，带点黄梅气，就还放入春部吧。
18
水龙吟
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似花还似非花
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路旁 思量却是 无情有思
萦损柔肠 困酣娇眼 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
寻郎去处 又还被 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
恨西园 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 遗踪何在 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 二分尘土 一分流水
细看来 不是杨花
点点是 离人泪
苏轼 1036-1101
『注』
『评』
19
踏莎行·郴州旅舍
雾失楼台 月迷津渡
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
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 鱼传尺素
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
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 1049-1100
『注』
郴州：音陈，今属湖南
桃源：直用陶渊明桃花源意，指没有逃避现实的理想之所。
驿寄梅花：源自陆凯”江南无所有，遥寄一枝春”
鱼传尺素：典出东汉蔡邕“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代指信件。
『评』
秦观被贬郴州之作 词意凄苦 思乡且意难平。末句为词眼。前三句颇具迷幻摇滚意味，全诗用笔虚实相间，用情凄绝。
20
画堂春
落红铺径水平池
弄晴小雨霏霏
杏园憔悴杜鹃啼
无奈春归
柳外画楼独上
凭栏手捻花枝
放花无语对斜晖
此恨谁知
秦观 1049-1100
『注』
『评』
暮春之作，伤春之词。
“放花无语对斜晖”为神来之笔，与上句“捻花枝”对应。
相较其他伤春词中形容花常用的“看尽”、“落尽”“过尽”等深切语，“放花无语”另有一缕深幽含蓄哀婉的情绪。是以有人评秦观词“最和婉醇正”、“意在含蓄，如花初胎，故少重笔”。
21
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
但目送 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桥花院 琐窗朱户
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
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 满城风絮
梅子黄时雨
贺铸 1052-1125
『注』
凌波：形容女子步态轻盈。
琐窗：雕花窗户。
蘅皋：香草沼泽中的高地。
彩笔：源自南朝江淹梦到五彩神笔“妙笔生花”的典故，形容文采。
『评』
贺铸代表作，因而贺铸有外号“贺梅子”
22
青玉案·和贺方回韵
绿槐烟柳长亭路
恨取次 分离去
日永如年愁难度
高城回首 暮云遮尽
目断人何处
解鞍旅舍天将暮
暗忆丁宁千万句
一寸柔肠情几许
薄衾孤枕 梦回人静
彻夜潇潇雨
惠洪 1070-1128
『注』
取次：指仓促。
惠洪：北宋著名诗僧，与苏轼、黄庭坚交好。
『评』
黄庭坚及其兄黄大临各自都和了一篇贺铸著名的青玉案“梅子黄时雨”（上一首词抄），此篇是惠洪的和作。三首青玉案，步贺铸词原韵，士大夫中一时传为佳话。我很喜欢选唱和之作，看到同一题材、体裁，不同人如何翻出新的角度，而又贵在浑然不刻意。
23
水龙吟
夜来风雨匆匆 故园定是花无几
愁多怨极 等闲孤负 一年芳意
柳困桃慵 杏青梅小 对人容易
算好春长在 好花长见
元只是 人憔悴
回首池南旧事 恨星星 不堪重记
如今但有 看花老眼 伤时清泪
不怕逢花瘦 只愁怕 老来风味
待繁红乱处 留云借月 也须拚醉
程垓，生卒年不详，约1140前后生，苏轼表亲之孙。
『注』
星星：喻白发。
『评』
下阙“池南旧事”呼应上阙“故园”，作者亦知自己的愁病憔悴辜负了芳意，无奈家国身世——此处伤春无关儿女相思。
《白雨斋词话》陈延焯谓程垓工于发端。这首“夜来风雨匆匆”，仿佛《红楼梦》芦雪庵即景联句王熙凤起的“一夜北风紧”，众人说：“这正是会作诗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写不尽的多少地步与后人。”
24
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 许多愁
李清照 1084-1155
『注』
双溪：在今天浙江金华。
舴艋：音责猛，指一种小船。
『评』
易安词悲凄中总抱有温度，大约她在半生坎坷、家愁国恨之下，仍然对生活抱有眷恋、不舍、好奇的态度吧。
易安词多浅白，但乐感强、叠字巧、情真，故而不俗。
25
忆王孙 ·春词
萋萋芳草忆王孙
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忍闻
欲黄昏
雨打梨花深闭门
李重元，生卒年不详，宋徽宗宣和1122年前后在世。
『注』
杜宇：指杜鹃。杜宇约生于春秋时期，古蜀一代的君主，死后号望帝，传说死后化为杜鹃，暮春鸣叫。李商隐有诗云“望帝春心托杜鹃”。
『评』
这首词固然好，选入也算是夹带私货，只为末一句“雨打梨花深闭门”，熟读红楼的一望便知。
26
鹊桥仙
一竿风月 一蓑烟雨
家在钓台西住
卖鱼生怕近城门
况肯到 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 潮平系缆
潮落浩歌归去
时人错把比严光
我自是 无名渔父
陆游 1125-1210
『注』
棹：音照，船桨。
严光：助东汉光武帝刘秀起兵，事成后隐姓埋名，归居富春山。范仲淹曾有《严先生祠堂记》赞曰：“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评』
与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对看。
末二句层层递进，不仅要归隐，亦不要严光、陶渊明的归隐之名，只想做无名渔父。
27
钗头凤
红酥手 黄籘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 欢情薄
一怀愁绪 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 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 闲池阁
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
莫，莫，莫！
陆游 1125-1210
『注』
鲛绡：薄纱，代指手绢。红浥鲛绡透，指泪透手绢。
『评』
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悲剧、这两首唱和之作的背景皆为大家所熟悉。为此伤心语，不必苛求语言浅白——其痛与深情力透纸背，横亘千年亦为今天的读者感同身受。
『附』
钗头凤 唐婉
世情薄 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乾 泪痕残 欲笺心事 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 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 夜阑珊 怕人寻问 咽泪装欢。瞒，瞒，瞒！
28
贺新郎
甚矣吾衰矣 怅平生交游零落 只今余几
白发空垂三千丈 一笑人间万事 问何物能令公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 略相似
持樽搔首东窗里 想渊明停云诗就 此时风味
江左沈酣求名者 岂识浊醪妙理 回首叫云飞风起
不恨古人吾不见 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知我者 二三子
辛弃疾 1140-1207
『注』
稼轩写这首词时五十九岁，开篇便用《论语》“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东窗：典出陶渊明《停云》诗：“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悠，搔首延伫”。
江左：典出苏东坡《和陶渊明饮酒诗》：“道丧士失己，出语辄不情。江左风流人，醉中亦成名。渊明独清真，谈笑得此生！”
不恨：二句用《南史·张融传》：“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
末句二三子，典仍出《论语》“二三子以我为隐乎”，与首句照应，不着痕迹。
『评』
“怅”、“想”二句动词独字起首，为险句。
并非不喜欢稼轩词，但这本词抄尽量少选用典多的慢词。仍然选这首，因为要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请与李太白诗意对看：“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
29
小重山
柳暗花明春事深
小阑红芍药 已抽簪
雨余风软碎鸣禽
迟迟日 犹带一分阴
往事莫沉吟
身闲时序好 且登临
旧游无处不堪寻
无寻处 惟有少年心
章良能，生年不详，卒于1214
『注』
迟迟：从《诗经》”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化出而无痕。
时序：时节、气候。
不堪：不能。
『评』
词意直白浅近。“碎鸣禽”写春天小鸟叫声，字眼颇新。
末二句与欧公“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对看，知古人擅从客体主体、心外心内多方吟咏、比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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